编者按：自疫情爆发以来，德国社会不断爆发针对防疫政策的抗议游行。其中，最为活跃的当属“横向思考运动(Querdenken)”组织，游行者在示威活动中不遵守防疫规定，给防疫工作带来阻碍。该团体起源于何处，又有哪些人参与其中？一起来看看学者如何分析德国“横向思考运动”，您又是如何认为的？

中国矿业大学外文学院 陈猛

近年来，欧洲国家出现了很多社会运动：法国总统马克龙领导的“前进”运动，源自法国社会中下层的“黄马褂运动”；德国的“欧洲爱国者抵制西方伊斯兰化”运动(Pegida)。近期的“横向思考运动”(Querdenken)在德国发展的如火如荼。该社会运动成立于2020年初，发源于德国南部的巴登符腾堡州。这个组织的幕后首脑人物是斯图加特的IT企业家巴尔维格(Michael Ballweg)。

一、历史背景

该运动之所以起源于德国南部，是有一定历史渊源的。历史上的萨克森、Württemberg和拜仁等公国并不想对北部柏林的普鲁士王国俯首称臣，双方一直存在着某种对立抗争的关系。所以在德国南部，就遗留着一种“犯上”的传统。十九世纪的时候，德国南部地区和莱比锡就出现了大面积的反抗接种疫苗运动。此外，德国南部历史上宗教虔敬主义盛行，对这个地区人反启蒙、反科学思维模式和理念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路德宗教改革后，基督教新教在发展过程中分裂为正统主义(Orthodoxie)和虔敬主义(Pietismus)两个派别。斯彭内尔(Jacob Spener, 1635-1705)是虔敬主义的创始人，主要发展了虔敬信仰的理论。虔敬派认为，信仰过程中最重要的是要重新建立一种人与上帝的关系，以及深化和拓展信徒的虔诚，重要的不是刻板繁琐的理论性的宗教教义，而是实实在在的宗教生活和教徒主观的信仰体验。这一新的关系主要是通过人的“再生”来完成的。这一“再生”的过程是替增式的，是通过基督徒的一种再生的体验来实现的。人们应该摒弃现实世界中的享受和对荣华富贵、权力仕途的追求，而应该把主要精力集中在重建自己内心与上帝的关系上来，应该学会遵从上帝的意愿，做一个没有个人主观意志想法，顺从上帝指示的笃信的基督徒。

11月以来，德国多地爆发抗议示威活动，德国东部城市莱比锡就有将近10场的抗议集会在市中心举行。

图片来源：988国际观察

二、发展现状

从2020年5月开始，该团体便在德国连续组织了多次新冠游行，但始终没有掀起巨大波澜。8月1日，该组织发言人与前东德地区某极右翼组织串联游行，终于在柏林成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11月和12月，几乎每个周末，在德国至少一个大城市，比如斯图加特，柏林和莱比锡，都能看到这个团体发起的抗议政府疫情限制措施的示威活动。参加这些示威游行的人群来自不同背景的阶层，有反对政府防疫措施的激进分子，有接种疫苗的反对者、左翼知识分子、担心经济形势的企业家、极端右翼分子、新纳粹分子和阴谋论者。抗议者不信任政府的方针政策，不相信德国主流媒体的报道，他们认为，政府针对病毒的防范措施太严苛了，有些人甚至否认新冠病毒存在的事实。他们无视口罩强制令和社交距离规定等防疫法规，大闹莱比锡，与警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法兰克福警察在市中心组成人墙隔开“横向思维”组织的支持者和抗议该运动的人员(来源：德新社）

三、群体特点

图片来源：“看见港澳台”网易号

这个“横向思考运动”并不是一个政党，因为它的参与者鱼龙混杂，其政治主张和意识形态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南辕北辙。该运动更像是不同政党选民中那些对现行政治、科学和媒体不信任的群体的集合。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横向思考运动是不完全等同于德国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德国选择党”(AfD)。该运动的参与者不同于现行政党支持者具有相对统一的政治取向，但是仍然有一些共性特征：

首先，该运动的支持者不是在此次疫情爆发之后才出现的，而是之前一直存在于德国社会。抵抗德国政府疫情防控措施的运动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其次，“横向思考运动”的参与者在德国民众中只占极小部分，反对理性和科学启蒙，否认社会现实，崇尚异端心灵学说，盛赞阴谋论。这里隐约可以看到宗教信仰中虔敬主义的影响。此外，他们否认新型冠状病毒的存在和其对人类健康的危害，认为当代德国政府是一个独裁专制政府，其背后真正受控于犹太人或者是美国的某些权力和经济财团。

再者，“横向思考运动”中，大部分参与者虽然反对和抗议一些政府的政策，但是起初并不是右翼极端主义分子。该运动组织的多次游行示威集会中，经常可以看到右翼极端分子的身影，比如“帝国公民”(Reichsbürger)。“横向思考运动”的领导者私下也与某些极端右翼团伙有密切来往。“帝国公民”不承认现在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合法地位，德媒报道称，在“帝国公民”眼中，德国仍是被二战胜利者西方同盟国占领的地区，是受同盟国统管的对象。在他们看来，德国的边界应当是1937年纳粹德国时期划分的边界。也不认可任何现有德国机关部门的行政决定。“帝国公民”的成员拒绝纳税，坚持认为德意志帝国仍然存在，甚至公然印发“护照”，他们成立自己的“主权国家”，取名为“第二德意志国”、“普鲁士自由邦”或“日尔曼公国”。据德国宪法保护部门掌握的数据，“帝国公民”的成员已经超过万人。正是由于该运动与极端右翼组织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很多原先的参与者已经退出了该组织。在很多学者看来，这个运动正在朝向反民主的右翼极端主义社团方向发展。因此，巴登符腾堡州的“宪法保卫局”2020年12月初已经正式宣布，将该组织定性为“被观察的对象”。这样一来，德国国家宪法和安全部门就可以动用侦查和科技手段，来观察该组织的一举一动。

作者简介

陈猛，中国矿业大学外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德国政治与社会，中德文化交流史。联系方式：bodhisattva_de@163.com。

排版 | 王思琪

编辑 | 孙琪

初审 | 程静

终审 | 吴卫东 咸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