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许多教育概念，比如素质教育或全面发展，或以学生为中心等等，我们也花了很大的精力去讨论和界定这些概念，但一旦落实到教育实践层面，大家却总是看重考试，看重分数。学生、家长和学校，都喜欢拿分数说事，无一例外。分数崇拜，早已深入人心。

对分数的崇拜，是应试教育的产物。应试教育是分数崇拜的基础，分数崇拜是应试教育的必由之路。只要分数崇拜存在一天，大家就不会真正关心学生培养的过程，就不会真正关心素质的养成，就不会真正关心学生的全面发展。分数就一个指挥棒，小升初，中考、高考，唯考分是从。而且普遍认为，分数既客观又清晰，既公平又易于操作。有了分数，我们才能分班、排名、选拔、选优。没有分数，教育则寸步难行。

而当分数压倒一切，统帅一切之时，活生生的学生，学生的差异、学生的个性、学生的成长就会淡出我们的视线。

最近看到一份德国小学生的“学习报告单”，对我触动很大。这份来自柏林一所普通小学的二年级学习报告单具体包括语文（德语）、数学、常识课、体育、艺术5门课程和一份关于“工作和社会行为”报告单。以下重点对“语文”（德语）、数学两科的学习报告单略作介绍。

一、语文(德语)学习报告单

语文课报告单包括五个部分，分别是：1、说与听，2、书写，3、阅读，4、文本与媒体运用，5、语言运用与语言解读。如果这五个部分算一级指标的话，每个一级指标下还有5-7个二级指标不等。

比如“说与听”包括7个二级指标，分别是：

1、 能够有目的性地讲述和说明

2、 能够针对具体情况和对象陈述内容

3、 能遵守说话的规则

4、 能够说明其他人的观点

5、 知道如何去倾听和理解

6、 能够说出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7、 能够听懂他人语言表达

再比如在“书写”部分有6个二级指标，它们是：

1、 书写端正

2、 能够正确抄写句子

3、 能够使用正确书写的方法

4、 能够根据课文写出词汇和短句

5、 能够写出和修改不同类型的课文

6、 能够正确书写所学过的词汇

也就是说，关于每一个学生的语文水平和能力，一共有五个一级指标和27个二级指标。教师会按照四分等级在27个指标上分别打分。四个等级的名称为能力特别显著、显著、部分显著和不太显著。按我们中国的习惯，大致就是优、良、中、差四个等级。

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二、数学学习报告单

下面再看看数学课的评价指标。数学的一级指标也包括五个一级指标，分别是：1、数与运算，2、大小与测量，3、空间与图形，4、等式和函数，5、数据和随机现象。每个一级指标包括有3-7个二级指标不等。

比如“数与运算”具体包括7个二级指标：

1、能区分百以内的数

2、能给百以内的数排序

3、能够描述百以内数的特征及它们之间的关系

4、能描述四则运算之间的关系

5、能够运用不同策略进行百以内数的加减法运算

6、能够口算20以内数的加法

7、能掌握乘法和除法的基本运算

再比如“数据和随机现象”部分包括4个二级指标：

1、 能收集并整理数据

2、 能从材料中阅读数据信息

3、 能以列表的形式描述复杂问题的解决方案

4、 能进行简单的随机试验并算出结果

在6份学习报告单中，语文和数学内容最多，显然是重点。如上所述，语文有5个一级指标，27个二级指标，数学有5个一级指标，24个二级指标。其他课程的指标相对较少。常识课只有4个一级指标（认知、交流、判断和行为），每个一级指标下有2-4个二级指标，共12个二级指标。体育只有两个一级指标（运动与行为、互动），包括7个二级指标。艺术有3个一级指标（观察、设计和反思），共10个二级指标。

“数学”和“常识课”部分学习报告单

三、工作和社会行为报告单

除了5份课程类的学习报告单，还有一份所谓“工作和社会行为”的报告单”（工作即Arbeit，也有做事、劳动之意）。这个报告单包括“工作行为”和“社会行为”两大类。前者包括5个部分：1、学习与工作意愿，2、上课行为，3、可靠程度，4、独立程度，5、完成作业情况。后者包括4个部分：1、责任心，2、团队能力，3、社会交往能力，4、行为举止。两大类共含23个二级指标。

比如“学习与工作意愿”包括3个二级指标：

1、 有目标性和有动机

2、 能坚持和努力

3、 能专注和集中注意力

“可靠程度”包括2个二级指标：

1、 能够准备好上课所需的材料

2、 能够完成任务和做好应该做的事情

在社会行为这一部分，“责任心”包括3个二级指标：

1、 接受集体性任务

2、 对自己的行为有责任心

3、 能够小心对待物品

“社会交往能力”也包括3个二级指标：

1、 能够尊重他人和宽容相处

2、 能够恰当和公平地面对冲突

3、 能够接受批评

以上是几份报告单的简要情况。总体看来，就评价一名2年级的小学生学习情况而言，这些材料显得复杂了一点。一共6份学习报告单，共计28个一级指标，103个二级指标，有必要搞得如此复杂吗？这所学校为什么要对学生进行如此细致评价？这些报告单对学生和家长有意义吗？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向德国专家进行请教。这里我谨就这些报告单本身揣摩一下其背后的教育理念。

第一，这种评价方式体现了一种全方位培养学生的理念。在这种评价框架中，每个学生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关注。不仅是关注到了所学的每门课程，而且在同一门课内，每个学生的细分的能力发展也得到了关注。同样是艺术课，每一个学生在“观察”和“设计”或“反思”诸方面或许各有所长。而如果用一个80分或90分来评价一个学生的艺术成绩时，就完全无法看出该学生在艺术的不同方面的能力差异。同样是语文课，一个82分或92分，显然也无法展示出一名学生在“阅读”或“语言运用”能力方面的差异。简单说，每名学生的103个细微方面都得到了关注。

第二，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报告单中，除了数学课，每门课几乎都不涉及具体知识范围、层次或知识点等内容，所关注的就是能力。语文课的评价指标涉及学生的语言表达、书写、数据、图形、社会行为方面的能力。体育课报告单中会关注“在各种运动中具有协调的运动能力”或“体力和耐力”，或者“行动符合规则”。艺术课的报告单则会关注“能够了解和辨别审美的材料“或“能够讲述其美学感受和行动，并进行解释”。常识课所关注的也不是什么知识点，而是学生的“认知”“交流”“判断”和“行为”等一般性能力。特别是“工作行为与社会行为”的报告单，更是注重学生的课程知识之外的学习和社会能力，或者说综合能力。可以说，这种评价方式反映出了素质教育的理念。

第三，这种评价方式体现出一种尊重学生个体差异的理念。尊重学生个体差异的前提是识别这种差异，只有识别出学生在不同科目以及在科目内部不同方面的能力差异，才有可能因材施教，才有可能根据个性进行个性化的培养。103个二级指标可以相当细致地展示出一名学生的不同方面以及细微方面的能力状况。

第四，按照这种评价体系，每一位上课的老师都要依据这些一级指标和二级指标来进行教学和培养。就是说，在平时的教学和活动中，老师要对每一个学生的学习和能力状况进行细致的观察，并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教育和指导。所以老师们对学生的关注也会因人而异、因学生的细分能力的差异而采取不同的教育策略。对教师来讲，这不仅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专业评价的素质。

第五，这种评价方式也为选拔学生提供了一种比较精准的依据。教育兼有培养和选拔两种功能，如何让每一名学生接受与其个人特征相匹配的进一步的教育类型和层级，这首先需要一个合理、精准的评价体系。而103个细致入微的评价指标就为选拔学生提供了一种很好的依据。在遇到升学或选择学校类型时，只要看看每一名学生的6份报告单，我们基本就可以比较精确地识别出每一名学生的能力水平、能力特点以及在不同领域中的发展潜力。

总之，面对这些学业报告单，我们似乎能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个体，了解到每一名学生的特性和特点。而且，这些报告单既是学习能力和综合素质的一份记录，也是对他们个人的一份学习能力诊断书，对于客观了解自我和进一步的学习也会很有指导意义。试问，与一个两个抽象的分数相比，这些报告单是否会让人更有收获感，更有被关心感？与几个冰冷抽象的分数相比，这6份报告单和103个指标评价是否更显得有温度，是否体现出一种对学生个体的关爱和尊重？有了这种学生评价思路，我们那些素质教育或能力教育的概念是否也更易于落到实处？

透过这种评价方式，我们能够看到一种独特的教育理念，一种与应试教育完全不同的教育理念！

供稿 | 陈洪捷

排版 | 林兰馨

初审 | 程静 戴澳归

终审 | 陈洪捷 吴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