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俄气公司)宣布，由于涡轮机出现漏油问题，北溪1号天然气管道不会按时重启，在相关问题解决后才能恢复天然气供应，但目前尚无法确定具体何时恢复，此举标志着欧洲能源危机再次升级。包括德国总理朔尔茨在内，一些欧洲领导人指责俄罗斯将能源供应作为分裂欧盟的武器。德国外长贝尔伯克警告称，能源危机是房间里的大象，欧洲必须做好准备。本文将阐述欧洲能源危机再升级背景下的联邦政府政策，浅析德国不同政党对德国现状和联邦政府的评论，探寻德国应对能源危机再升级的新出路。

本文为浙外德国研究中心“经济天下”栏目第41篇(总第162篇)。

一、能源危机不断加深 经济衰退担忧加剧

（一）能源价格飞涨引德国民众不满 多地爆发抗议活动

俄罗斯决定北溪1号管道“完全停止”输气后，欧洲“凛冬”似乎已经提前到来。9月3日，数万无法忍受的捷克民众走上首都街头举行反政府游行，揭开欧洲抗议能源价格飙升的序幕。捷克示威民众高呼“反对欧盟和北约”的口号，要求亲西方的保守派总理菲亚拉(Petr Fiala)领导的现政府辞职下台。

德媒《世界报》4日称，德国国内也蠢蠢欲动，德国或将成为下一个捷克。德国当地时间7日，德国总理朔尔茨在接受《法兰克福汇报》采访时被当面问及:是否担忧德国会发生大规模的民众骚乱？朔尔茨称不相信这种“悲观的预言”，德国有“强劲的经济”和“可靠的民主”，“我们可以渡过难关”。

然而，在德国柏林、科隆和莱比锡先后出现的示威游行活动中，也出现了“反对欧盟、退出北约”的呼声。此次捷克和德国的大规模示威游行和抗议活动，明确喊出了更高层次和更加直指危机根源的诉求和口号。有欧洲经济金融专家指出，欧美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高估了俄罗斯国家经济与金融的脆弱性，低估了俄罗斯民族的坚韧性，也低估了制裁所引发的附加成本与实际代价。而更为严重的是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还会引发欧洲民众的不满情绪，导致欧洲各国的社会动荡。

就像德国总理朔尔茨发出的警告:“我非常担心如果民众收到多出几百欧元的能源账单，可能会引爆‘社会火药桶’。”随着冬季的临近和能源的进一步紧缺，日前捷克和德国的游行示威，也许将只是欧洲各国民间更大规模抗议活动的一个序曲和开端。

德国民众示威游行

图片来源:寰球镜头官方微博

（二）环保人士公开反对启用核电站 德国陷入“核电之争”

德国前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曾表示，德国将在2038年前逐步淘汰燃煤发电，并称这是一项“壮举”，具有重要里程碑意义。“我们必须让社会接受这种变化并开展广泛讨论。”按照德国现行能源政策，德国境内所有核电站本应在2022年底退出电网。

内卡韦斯特海姆核电站将在2023年4月前作为储备电厂使用

图片来源:德国商报(WIWO)

由于天然气紧缺导致德国深陷能源危机，核电站是否应该继续供应能源的话题正在联邦议院乃至全国民众间引发热议。此前，德国政府拟取消2035年碳中和目标，再次启动煤炭发电，以摆脱对俄罗斯天然气的依赖。然而这引起了诸多环保人士不满，德国经济研究所(DIW柏林)能源交通环境部主任、能源经济学家坎菲尔特(Claudia Kemfert)公开表示反对恢复启用核电站。

坎菲尔特认为，在所谓的紧急储备电力资源过程中保留两座德国核电站是不必要的。她在接受《莱茵邮报》采访时表示:“德国的能源供应是十分安全的、有保障的，即使没有核电供应。”她认为，欧洲能源可能出现的供应瓶颈不是德国电网造成的，而是主要因为法国核电站供应不稳定和不安全。“核电站不适合作为电网储备，因为它们不能随便开启或关闭。而且必须对它们进行安全检查，并且必须保持人员和燃料元素。这既耗时，又很昂贵。努力和回报是不成正比的。”

坎菲尔特说，为了确保供应，应扩大可再生能源、有效的能源和负荷管理、扩大存储选择，以及扩大法国和其他欧洲国家的产能，这是至关重要的。

（三）专家推测 冬季结束德国或出现破产潮

能源危机和价格上涨会导致大规模破产吗？经济部长哈贝克(Habeck)在德国公共广播联盟(ARD)的访谈节目《Maischberger》中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德国经济部长哈贝克(Habeck)在ARD访谈节目《Maischberger》中讲话

图片来源:德国明镜周刊(Spiegel)

当哈贝克被问及预计冬季结束时将出现一波破产潮时，他仍然明确地回答:“不，我认为不会。”但在随后的解释中，哈贝克却含糊其辞。

“我认为，某些行业将暂时停止生产，但不会破产”，哈贝克说。主持人迈斯伯格(Sandra Maischberger)想提出疑问:没有破产的生产中断应该如何运作，但哈贝克没有被打断，他紧接着以面包店为例继续演讲。

他指出了面包的价格差异，今后在大型连锁商超折扣店购买面包可能会比传统面包店更便宜。其他规模较小、产品相对较贵的零售企业也可能出现问题，“因为人们失去了购买意愿”。这些企业不会自动破产，“但它们可能会停止销售”。根据哈贝克的说法，只有当“企业在工作中的损失越来越大”时，企业才会破产。

主持人询问道:“如果他们给人发工资但不再卖东西，他们如何中止亏损呢？” 哈贝克接着说，如果政府不采取措施，企业可能不得不停止运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会出现破产潮。

这种说法似乎值得怀疑。在哈贝克的声明中仍然不清楚的是，如果公司不能再从其目前的业务中获得任何收入，且没有得到其他帮助，那么它们应该如何避免破产或过度负债。在明知无力偿还或过度负债的情况下仍不提出破产申请，就是拖延破产，根据德国法律，这是一种刑事犯罪。

哈贝克在这一点上如此含糊其词，可能是因为他不想说国家或许不得不再次大规模支持陷入财务困境的公司，例如像科罗纳援助那样，以弥补企业亏损。而这恰恰证明了联邦政府对能源危机下德国可能出现的破产潮充满担忧。

哈贝克的言论引起人们对部长专业能力的怀疑，与此同时，诸多反对派也激烈发声。基民盟党魁梅尔茨(Friedrich Merz)在联邦议院的一般性辩论开始时讥讽道，“恕我直言，昨天在德国电视上可以观察到你是多么无助，我们只能希望，德国商界的很大一部分人昨天已经睡着了。”

二、德国现行能源政策收效甚微 联邦议院爆发激烈交锋

（一）反对党领袖梅尔茨指责联邦政府拖延解决能源危机

基民盟(SPD)领导人梅尔茨就核政策问题尖锐地攻击德国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

在联邦议院关于2023年预算草案的一般性辩论上，朔尔茨和梅尔茨互相指责对方对能源危机负有责任，尤其是在有关能源价格上涨的议题上。梅尔茨认为，朔尔茨缺乏在经济政策方面进行政治和战略思考的能力，并指责联邦政府没有找到解决能源危机的正确答案。基民盟认为，联邦政府在充分保护公民免受冬季电价上涨和供应瓶颈影响方面做得太少，制裁俄罗斯是无谓的争斗，甚至现在就会损害德国的能源市场，

经济部长哈贝克在历史性的能源危机中关闭三座核电站的决定也成为梅尔茨攻击的重点，他警告说，随着这一决定的作出，德国商业可能会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害。哈贝克前一天晚上在电视上谈到面包店等中小企业可能会倒闭，但不一定要申请破产，梅尔茨认为这是在无视中小企业的利益。

基民盟主席梅尔茨(Friedrich Merz)在汉诺威的党代会上发言

图片来源:德国明镜周刊(Spiegel)

（二）朔尔茨:默克尔政府应该为此次能源危机负责

梅尔茨的攻击显然对朔尔茨产生了刺激作用。在基民盟议会党团领导人尖锐批评“红绿灯”执政联盟在能源危机中的现行政策后，德国总理朔尔茨发表了非常生动的辩护演说，其中他特别针对了基民盟领导人梅尔茨及其政党。他异常严厉地反驳，并警告基民盟议会党团领导人不要挑起分裂。

朔尔茨指责梅尔茨的行为不负责任。“那些大谈分裂的人危及这个国家的凝聚力。而现在这样做是错误的”，理朝基民盟议会党团领导人说道。朔尔茨指责基民盟在前总理默克尔(Angela Merkel)执政期间严重失误。“这是基民盟不负责任的政策”。

朔尔茨注重公共精神，他把“你永远不会独自行走”作为危机中政策的主旋律。“在困难时期，我们的国家要成长就得超越自己。”他同时表示，联邦政府在最近几个月里已经为国家的严冬做了尽可能的准备。

总理朔尔茨指责默克尔领导的前政府，从而指责基民盟的失败，他指责基民盟对“德国逐步淘汰煤炭和核能的决定”负有“全部责任”。“你们没有能力实现可再生能源的扩张！”朔尔茨朝梅尔茨喊道。

德国总理朔尔茨(Olaf Scholz)

图片来源:MICHELE TANTUSSI 路透社

（三）多位在野党领袖批评联邦政府

在对联邦政府的批评中，梅尔茨并不孤单。德国选择党(AfD)联合领导人威德尔(Alice Weidel)指责联邦政府在经济上毁了国家。“你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一个寒冷的秋天和冬天”威德尔说。她补充说，鉴于目前的情况，公民完全有权利走上街头进行示威游行。

德国左翼党(Die Linke)领导人阿里(Amira Mohamed Ali)指责“红绿灯”联合政府没有社会良知。备受推崇的救济方案(即650亿欧元纾困计划)是一种“无礼的行为”，很难帮助今年冬天受贫困影响的人们。因此，政府将不得不再次与俄罗斯接触。“必须采取一切措施，通过外交渠道立即停止互相攻击，以便开始和平谈判，”阿里说，我们需要与俄罗斯就天然气供应进行谈判，以确保供应安全。”

三、对俄制裁只会损害德自身利益 和平谈判才能互利共赢

（一）德国民众举行示威游行 呼吁解除对俄制裁

随着冬天临近与物价飙升，德国乃至欧洲多国纷纷爆发示威游行活动。

5日，德国科隆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抗议者要求取消对俄罗斯的制裁并在乌克兰冲突中保持中立；9日，德国首都柏林上千人举行示威游行。示威者反对朔尔茨的政策，抗议能源价格暴涨，抗议俄乌冲突，要求解除对俄罗斯的制裁，要求朔尔茨立即辞职。

据朔尔茨称，联邦政府已经为12月的供应不足做好了准备，并在早期阶段确保了天然气储存设施将被填满。他补充说，德国必须消除对俄罗斯的能源依赖，例如通过建设液化天然气终端，在德国以世界市场价格进行支付，而不是听从俄罗斯从而以高于世界市场价格的价格支付。因此，朔尔茨乐观地认为，尽管存在各种紧张因素，但德国民众会“勇敢地”度过这个冬天。

（二）德国左翼党议员:我们不能为和平而冻死

德国联邦议院左翼党议员莎拉·瓦根克内希特(Sahra Wagenknecht)在接受《世界报》采访时称，德国领导层应该认识到制裁政策损害的不是俄罗斯的利益，而是本国人民的利益，欧盟应该解除对俄制裁。

莎拉·瓦根克内希特

图片来源：俄罗斯卫星通讯社官方微博

莎拉指出，现在是时候评估这场经济战的结果了:它对俄罗斯的影响非常温和，在制裁背景下，俄罗斯却因能源价格的大幅上涨而赚取了巨额利润，而让欧洲为了所谓的和平而冻死，这样的口号显然对不起自己。因此她呼吁当局停止他们的固执和幼稚，着手讨论取消制裁、启动北溪2号的可能性，以及就乌克兰危机进行和平谈判。

莎拉的呼吁无疑是理性的，也是欧洲应该做出的正确选择。但是，如今的欧洲政坛，早已被美国所裹挟，已经无法发出独立自主的声音了。欧洲明知对俄制裁会损害自身的经济利益，然而为了与美国所谓的共同价值观和利益，欧洲唯美国马首是瞻，到头来遭罪的只能是欧洲人自己。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在即将到来的这个冬天，希望德国政府能做出真正有益于德国人民的选择。

本文编译自:

1. 德国经济周刊2022.09.07报道:Expertin: Energieversorgung auch ohne Atomkraft

gesicherthttps://www.wiwo.de/politik/deutschland/notreserve-expertin-energieversorgung-auch-ohne-atomkraft-gesichert/28664392.html?utm_term=ne&utm_campaign=standard&utm_medium=social&utm_content=organisch&utm_source=Twitter#Echobox=1662540940

2. 德国明镜周刊2022.09.07报道:Habeck nach vermurkster Aussage zu Insolvenzen in der Kritik

https://www.spiegel.de/politik/deutschland/robert-habeck-nach-aussagen-zu-moeglicher-insolvenzwelle-in-der-kritik-a-24d007ed-0e05-414f-bac3-b2831706fa65?utm_source=dlvr.it&utm_medium=twitter#ref=rss

3. 德国明镜周刊2022.09.07报道:Scholz und Merz machen sich gegenseitig für Energiekrise verantwortlich

https://www.spiegel.de/politik/deutschland/olaf-scholz-und-friedrich-merz-machen-sich-gegenseitig-fuer-energiekrise-verantwortlich-a-77f91b82-ec0b-4657-94e2-22723d81da17?utm_source=dlvr.it&utm_medium=twitter#ref=rss

4. 德国商报2022.09.07报道:„Das ist unverantwortliche Politik“: Scholz wirft Union schwere Versäumnisse vor

https://app.handelsblatt.com/politik/deutschland/energie-krise-das-ist-unverantwortliche-politik-scholz-wirft-cdu-unfaehigkeit-vor/28664550.html?utm_term=organisch&utm_campaign=standard&utm_medium=social&utm_content=ne&utm_source=Twitter#Echobox=1662541298

5. 新浪财经2022.09.06报道:能源危机再升级 德国外长:今冬欧盟内部团结面临严峻考验

https://cj.sina.com.cn/articles/view/1704103183/65928d0f02002ycu2

6.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2022.09.05报道:德联邦议院呼吁欧盟和德国发出外交倡议来结束乌克兰冲突

https://sputniknews.cn/20220905/1043671338.html

7. 扬子晚报2022.09.07报道:专家观点丨为平抑能源价格 德国推650亿欧元纾困计划

https://www.yangtse.com/zncontent/2461361.html

8. 金十新媒体2022.09.06报道:欧企利润暴跌！德国能源巨头崩溃边缘，70亿欧元救助金即将耗尽

https://www.360kuai.com/pc/9f340a7eab7540b3c?cota=3&kuai_so=1&sign=360_57c3bbd1&refer_scene=so_1

供稿 | 陈奥婕

排版 | 林兰馨

编辑 | 林邦雷

初审 | 程静 盛妤婷

终审 | 陈洪捷 吴卫东